2023.3.7,停止在此处的一切更新。
“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果陀】暮夜

2021.10.9

突发奇想,想把我写的果陀印成本,想问问有没有人要ww?ee我这么少的文字,价格大概20元以内w


非常古早的文章,文风与现在大相径庭。

不像他们。谨慎观看


——


果戈里从无边际的暮夜坠下,身侧是塔纳托斯穿云而过。俯视,平视,仰视,直至最后一缕熹微都消散。他惨笑,咽云一口又呼出,向比黑夜更黑的低地落去。罂粟与古柯在烈焰中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响,焚烧腾起的毒雾撕扯着他病变水肿的咽喉,侵入经络的浴盐与恰特草不容分说地责罚着他的血脉神经,吞食着他所剩无几的血肉。他感到索命的软鞭缠上了自己冰凉的脖颈,以致连将氧气吸入肺叶都万般艰难。冥河的细浪覆过他的脚背,卡戎遥遥地向他招手。些微悔意泛上他的心头,他举臂,拼尽气力抓住了一袋白色的粉末,而后满足地阖上双眸。


 灾厄缘于他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相逢。


 一个寻常的夜晚,他照例逃了学,同狐朋狗友们在酒吧中相伴鬼混,宣泄着无处纾解的压抑。他酩酊大醉地在灯红酒绿中蹒跚周旋、放浪形骸。蓦地,他纷乱的视野中闯入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喧闹中静静吞吐云雾,葱白的指尖虚执着一支纸筒模样的银白铝箔纸,袅袅的烟尘飘散开来。他手臂的内侧遍布针孔,面容与肌肤缺乏血色,形销骨立得令人咂舌,可眉目间却偏生带着不染纤尘的冰清玉洁,漂亮得不可方物。


果戈里当机立断地上前,轻触他的肩膀以展开搭讪。陀思妥耶夫斯基垂首掷下了烟卷,用干净的素色皮靴碾灭了火焰,紧张地抿唇咬了咬拇指。但他的紧张在果戈里故作老成的攻势下迅速烟消云散,进而同他熟络起来。陀思妥耶夫斯基依偎在他的怀中,将一支烟卷递至他的口边,声音很轻:


“吸一下吗?”


果戈里欣然应允,并因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掩饰的钦赏与嘉奖而洋洋自得。他尽情享受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予他的温存,可随之一并前来的连锁效应令他大惊失色:他的心疼痛,感到昏昏欲睡,麻木不仁,好像是饮过毒鸩,又像是刚刚吞服过鸦片,开始沉向冥府的忘川。*他倏地无缘无故地嚎啕,间杂着干呕与呛咳,视野模糊一片。恍惚间,他看见了他早逝的母亲坐在他的面前,眉目温柔如画。纷乱繁复的画面蝗群般扫荡了他的神志,将父亲的打骂、邻居的讥讽、同学的排挤、老师的批评尽数消弭。他忽然望见他再次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忽然梦见自己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恋,正倚红偎翠、享受极乐。他在梦境中迷醉于无与伦比的自尊与自豪,任凭灵魂驱使躯壳在业火中徜徉。


他醒转过来,觑见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褪下衣服,美艳绝伦的脸颊身下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躯体。他骇然,喉头干涩,头晕目眩,近乎痴狂地渴望着重返梦境,同残酷的现实挥别。他有些迟缓地张了张唇,缓了许久方组织好语言:“你那烟还有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颔首,抛来了一包白色的粉末。他大喜过望,正欲道谢,便听见他冰冷的提醒:“一袋一千。”


 他咂舌,方意识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份。他是个骗子,是毒贩,是诱人堕落的撒旦。他以假象招徕顾客,将手指探入男人囊中偷走金钱与爱情。可有又什么办法呢?即令他明了这个骗局,他依然无法停止爱上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见钟情,虽然他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无所知。他是受制于人的蝼蚁,是厄尔洛斯箭下的俘虏,身位高他太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费力地便能洞悉他,掌握他,并让他一步步跟着他心甘情愿地走向痛苦。


果戈里委顿在地,搜遍了全身上下的金银细软,过了良久方堪堪凑齐了买粉的钱。然后他听见陀思妥耶夫斯基向他低语告别,声音柔软又驯服。


果戈里闷哼一声,同他辞别,兀自享受起醉生梦死的快意。平心而论,那些粉末并没有给予他快乐,它带着他到了梦里,那些不该存在的梦,让他在醒来时愈发忧郁。他脑中唯一存留的印象是母亲温柔的笑意。他甚至开始怀疑他的母亲是否仅是一场幻梦,否则以她的美丽与圣洁怎会存留于这有如地狱的囹圄中。他曾目睹触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美丽尚且是残缺而具有欺骗性的,那么依托记忆而延续的母亲的存在更是有待商榷。


他通过吸食粉末来让母亲短暂地带着他离开片刻,药效散去时睁眼又是一片荒芜压抑的前路。他忽地惧怕起他先前赖以生存的丑恶现实,转而没日没夜地沉沦假象。一小袋粉末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挥霍,他暗自抵当了家具与衣物,将钱财毫不吝惜地交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以此获得无数张通向乌托邦的入场券。


他过于频繁的旷课惊动了他严厉的父亲。一顿殴打后,父亲将他押至学校,将他重新推入了泥沼。他选择消极地躺卧在淤泥中,对周遭不闻不问。安静的假象一直维持到了他药瘾发作的当口——他从泥底跳将起来,不分差别地对身旁的人予以攻击。失去药物的神经隐隐作痛,令他恼怒狂躁,只觉全身的血管几近爆裂。他亟待幻想的安抚,急需重新得到母亲的慰藉。他在失控中朦胧地意识到那袋粉末可与毒品划上等号,可他依旧不假思索地踩碎了规章制度,决骤归家,将高浓度的毒品一股脑灌入咽喉,昏睡过去。


他的举动成功激怒了学校。当他睁眼时,望见父亲捏着一纸退学令,一言不发。他与父亲四目相交,讶异地发觉一向峻厉的父亲眼圈竟已兀自微红。除了幼时母亲去世时外,他从未见过父亲流露这般神色,立时手足无措,怔怔地瞪着父亲。父亲顿了顿,沉默着向前,陡然间跪在了他的面前,不再挺拔的脊背萧瑟地弓起,呢喃着陈述父亲对他的期望与爱,低低地恳求他停止吸毒,语调竟有些凝噎。


这一不啻于泰山颓圮的冲击将他惊得瞠目结舌,随即便是夺眶而出的眼泪。他长期浸泡在假象中的麻木心脏猛然因此而强有力地震颤起来,混沌又鲜明的懊恼与悲恸巨浪般将他淹没。他像是刚从黄粱一梦中惊醒,直至当时方意识到自己的迷乱昏惑与叛逆骄纵。他边战栗边紧跟着跪下,痛下毒誓以表明自己悔过自新的强烈渴求。他与父亲抱头痛哭,将涩苦的眼泪权作一份微薄的忏悔录。


藉此次父子的冰释前嫌,他展开了漫长的戒毒时光。父亲将他送往了戒毒所,以期帮助他摆脱毒品,重归正轨。可戒毒所的空气太过晦暗郁郁,看守员望向他的眼神太过轻蔑排斥,惯于自由的他身居其中,如浴火踏冰,难以忍受。尤其是当他毒瘾发作时,看守人员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上他小腹的苦楚,最令他痛不欲生。


父亲怜惜他的苦痛,便把他接回,在家中实施戒毒。父亲将他绑缚在软椅上,谨防他发作时的攻击。每每毒瘾来临时,他总理智全失,常身负软椅狂奔乱喊,或是以头抢地,狂躁郁结。父亲从未对他有过愠色,总是默默地承受了他的焦躁,竭尽全力地抚慰他,引领他重归宁静。虽进程缓慢,可他的状况切实地开始好转。他与父亲的脸上都飞起了喜色。


他的毒瘾再次降临。他这次力气大得惊人,挣扎时崩裂了绳子。在父亲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径直奔向父亲,紧抓住他的肩膀咆哮着毒品。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不给我药?他高声嘶吼着攻击父亲,反反复复地索求毒品,可父亲只是持续温和地注视着他,不回击,不反抗,像以往一样将他的攻击全盘接纳——即便这次的攻击凶狠得多,也致命得多。待他恢复清明时,父亲已然气绝。


他呆滞地抱住父亲的身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巨大的毁灭感击垮了他,绝望瀑洪吞没了他。他抚摩着父亲肋侧的瘀痕,以白绸合着菖蒲,将这同枝抵牾的罪行与这副承载着无限哀痛的躯体一道埋藏到河畔不见光的土壤下。*


这份莫大的哀痛绝非是他所能承受的苦痛,他别无他法,再次求助于毒品。在那方乌托邦中,他与一切的不幸都毫无干系。他的父母依旧健在而慈和,他的身侧则伫立着微笑着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将父亲留与他的全部家产悉数变卖,换与虚无缥缈的安慰。他的挥金如土让他成功获取了漫长的安宁与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交往,也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拥有了越发上流的装束与用具,继而俘获一个又一个新受害者。他义无反顾地帮助陀思妥耶夫斯基将潘多拉魔盒的开口拉大,吸引无数彷徨者自投罗网。


当他的躯体也开始腐烂时,他才明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伤痕是源自于因毒品而起的疾病。他为自己短暂地担心了片刻,而后依靠毒品排遣了忧虑。他听任自己活成了一个现实版的皮斯卡略夫*,慷慨地将光阴掷入毒品之中。


他于是坠入了无边际的暮夜。








*引自济慈《夜莺颂》

*引用自以前浏览过的一篇文章的评论

*指果戈里《涅瓦大街》中沉迷鸦片最终自杀的皮斯卡略夫

参考《Sanguine Moon》

好像ooc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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